“足球，真的太殘酷了”，莫德里奇紅著眼說

特約記者沈默報道 “從理論來說，我們很難晉級了。”莫德里奇知道，意大利人的狂歡，意味著克羅地亞人將等待“命運的凌遲”——沒人會奢望2分的小組第三能夠晉級16強，這是2016年歐洲盃擴軍以來，從未有過的天方夜譚。

提前出線的英格蘭隊至少3球淨勝斯洛文尼亞；2.丹麥擊敗塞爾維亞；3.已經鎖定小組第一的葡萄牙擊敗捷克；4.只需1分即可出線的土耳其戰勝格魯吉亞——這是克羅地亞理論上殘存的晉級條件，四條，缺一不可。你很難說這不是命運在戲耍克羅地亞，就像2002年世界盃和2012年歐洲盃一樣，意大利都未能在小組賽戰勝他們，但卻都以小組第2出線，而克羅地亞不得不接受小組第3被淘汰的結局。

上輪比賽被阿爾巴尼亞絕平後呆坐在球場上久久不願起身的莫德里奇，本場賽後面對採訪鏡頭再次紅了眼，一次、兩次，重複著那句，“足球有時真的很殘酷。”

克羅地亞還要靠莫德里奇踢多久？在和意大利的小組末輪開始前，這是外界最多的質疑。

儘管賽前駁斥球隊的老齡化不成問題，但克羅地亞主帥達利奇的末戰調整還是出賣了自己：兩名“00後”球員，此前兩次扮演替補的蘇契奇和次戰並未出場的斯塔尼希奇獲得了首發機會，首發球員僅有4人超過30歲。前兩戰球隊的暮氣沉沉，逼迫背水一戰的達利奇做出改變。

但令達利奇絕望的是，極力擺脫老齡化陰影的格子軍，上半場僅交出了2次射門，前半小時他們更是鮮有機會通過半場。甚至上一輪被尼科·威廉姆斯軍訓的意大利邊衛迪洛倫佐，本場面對克羅地亞新生代領軍人物的格瓦迪奧爾，都搖身一變，成了助攻犀利的右邊鋒。

半場過後，達利奇不得不調整策略。首戰西班牙，環顧替補席後他的換人首選是35歲的佩裡西奇，這一次，他選擇了下個月便將年滿33歲的布迪米爾。

而斯帕萊蒂也同時做出了他的選擇，弗拉泰西。雙方的換人調整，在比賽第52分鐘，將劇情推向高潮。弗拉泰西手球送點，莫德里奇主罰被撲；然後是一分鐘之後，布迪米爾的打門，為皇馬中場贏得了“當選最佳男主角”的補射良機。一個臨危受命的老兵，和扛著克羅地亞前行十數年的莫德里奇，再次將克羅地亞從死神手中拯救了回來。

進球后的莫德里奇，甩開上前慶祝的格瓦迪奧爾搭來的手臂，徑直躺倒在場邊，雙手掩面。那一刻，是欣喜若狂，更是如釋重負。

對陣意大利賽前，莫德里奇表示自己不會從國家隊退役，還將爭取再參加一次世界盃，甚至在罰失點球之後，他都來不及遺憾，轉身繼續投入進攻，最終等來這個價值連城的進球：一個有望幫助克羅地亞逆境翻盤的進球，一個證明自己還能為國而戰的進球。

38歲289天——歐洲盃歷史最年長進球者的名字，從奧地利球員瓦斯蒂奇（38歲零257天），更改為盧卡·莫德里奇。

克羅地亞還要靠莫德里奇踢多久？不想服老的莫德里奇，又不得不服老。

比賽第80分鐘，莫德里奇下場前，親自為老夥計佩裡西奇戴上了隊長袖標。為了保持中場活力，達利奇用馬耶爾換下了已經精疲力竭的老隊長，萊比錫球場內如雷的掌聲，是這世間凡人向這位與命運不斷抗爭的鬥士最誠摯的敬意。

被換下場後的莫德里奇，與替補席上的每位戰友擊掌致意。而後，是他時而扶著防護棚棚頂，時而咬緊牙關。把命運交給他人的感受實在煎熬，哪怕這些“他人”，是同一個戰壕裡的隊友：替補出場的佩裡西奇仍有餘力衝殺，拼了90分鐘的克拉馬里奇還在為布迪米爾吸引防守，甚至布羅佐維奇都能在邊路送出頗具威脅的傳中……他們也在拼盡全力。

布迪米爾的最後一攻被判進攻犯規，鏡頭掃過克羅地亞替補席，莫德里奇撩起球衣咬著下襬，和同樣站立著的隊友們一樣焦急等待；一分鐘後，這個本能成為今夜萊比錫球場唯一主演的男人，攤靠在替補席上左手托腮，臉上只剩遺憾與無奈。1比1戰平意大利，莫德里奇和現場的2.5萬克羅地亞球迷一樣，沒有等來末輪逆轉的奇蹟。

又或者，克羅地亞已經透支了這份好運。總是手拿念珠的克羅地亞主帥達利奇，讓人們相信現實的實力之外，冥冥中總有神秘的精神力量在支持著克羅地亞。從2017年10月達利奇臨危受命起，到俄羅斯世界波的亞軍、卡塔爾世界盃的季軍，倒在十二碼線上的日本、巴西、丹麥、俄羅斯，甚至自亂陣腳的英格蘭人，都曾和他們一樣抱怨“足球的殘酷”。

但當這種習以為常的“殘酷”，以如此“開膛破肚”的方式呈現在世人面前，還是很難不叫人唏噓。如果比賽第54分鐘，莫德里奇主罰的點球被撲出後，時間就此暫停，或許符合更多人賽前設想過的“英雄遲暮”。給你希望，然後掐滅它，一如上一輪比賽面對克羅地亞自擺烏龍而又完成絕平的阿爾巴尼亞中場賈蘇拉，而這一次，“行刑者”變成了同樣替補出場的扎卡尼。

“達利奇黃金時代”終結，彷彿一道從天而降的敕令。

這個“黃金時代”始於2017年10月：2018年世界盃預選賽最後一輪，剛剛被冰島逼平的克羅地亞要作客同分的烏克蘭，輸球將無緣小組前2名。克羅地亞足協主席蘇克臨陣換帥，打電話給此前7年一直在中東執教的達利奇：“你有3場比賽說服我。”當時莫德里奇表示根本不認識這位新教練，但達利奇實現了不可能。克羅地亞在基輔6萬烏克蘭球迷面前擊敗烏克蘭拿到小組第二，又在附加賽兩回合擊敗希臘出線。隨後便是我們熟悉的劇情，克羅地亞在俄羅斯世界盃一路過關斬將，達利奇摘下世界盃亞軍銀牌，莫德里奇捧回了金球獎。到了卡塔爾世界盃，克羅地亞的老兵們又在一片懷疑的目光中，摘下了季軍獎牌。

而現在，一切都該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