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時期的江澤民
南京大學百年校慶前,圖書館旁邊建起校史博物館,隨著這張借書證主人的不斷晉升,這張證並沒有像其他學生的檔案那樣被移走,而是繼續留在了校史館內,並被放在了顯眼的位置。
這張借書證上分“姓名”“學號”“院別”“系科”,右邊還貼著一張江同志的證件照,當時他並未戴眼鏡,證件主體則是頻繁的圖書借還記錄,包括書號、借期和還期,用紅黑兩種墨水筆標記得一目瞭然。
南大校史館裡的借書證
一個人的全部會映射在他所讀的書上,有時這種映射是如此完整而精妙。
借書證暴露的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喜好——而是你的喜好、你的品位、你的心路歷程,都在人面前一覽無餘。
江同志本人也沒想到自己的借書證會在40多年後被人翻出來,這是他“一絲不掛”的“閨房”,是江同志的秘密花園。
對愛讀書的江同志來說,1943年入學是件幸運的事情,南京中央大學“覆校”兩年後,搬遷到條件較好的金陵大學校園內,繼承了金大圖書館,據1936年申報館作過的一次全國大學圖書館藏書量的調查,藏書量超過20萬冊的僅有5所,金大圖書館即為其中一所,而西遷前金大圖書館文獻總藏量已達339184冊,加之中大“覆校”3年來的一些採購,呈現在年青的江同志面前的是戰時藏書量首屈一指的圖書館。
江同志第一本書是11月11日借的,這一天去圖書館借書確實是件挺孤單的事。
江同志借的第一本是《電工學原理》,譯者為顧毓琇老先生,光棍節這天書架上偶然的邂逅,讓兩個人生開掛的人,糾纏一生,3年後在交大,顧毓琇成為了江同志的老師,顧回國期間江同志還邀請他去中南海做客,1997年訪美,江同志還特意去費城看望了他。
細究借書日期,還可以發現專業類圖書多在秋冬天借閱,而《往事》《寄雲的信》《戀愛的婦人》《兩條血痕》《春天》《歸來》這6本純文學的書則全部在三、四、五這3個月內借閱,看來春天容易讓人變得柔軟。
江同志自小接受的是傳統私塾教育,中學階段在揚中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在那裡他愛上俄羅斯文學和西方文學,起碼在剛入大學的第一年的借書記錄裡看,像所有十七八歲的青年一樣,江同志開始對新文學乃至革命文學產生了興趣:
冰心的《往事》當時付梓時為純散文集,包含6篇散文,語言雋永流暢,成就高於早期詩歌和小說。
《寄雲的信》則為海派作家徐蔚南寄給妻子的書信集,平素寫作“喋談性慾”的他卻在書信中表現出了清新脫俗。
《戀愛的婦人》這本書值得一提,這是借書證上唯一的一部戲劇,這部劇很小眾,法國的心理劇作家Porto Riche所著,著名語言學家王了一翻譯,三幕劇的劇本主要講述男主替朋友向一個少女表白,誰知少女愛上他了,婚後她愛他的激情不減,導致男主厭煩“用戀愛的方式來專制人家,精神上、物質上都受痛苦”,便將她拱手讓給朋友,事後男主卻痛苦萬分,最終還是迴歸家庭成了愛情的俘虜。
所有好的文學都是悲劇,愛人是痛苦的,被愛也是痛苦的,不知江同志在他人的故事裡是否流下了自己的淚,但後來江同志似乎並未被這滲出紙面的愛情虛無主義影響,其婚姻長跑已有70多個年頭。
《兩條血痕》則為日本短篇小說、劇本合集,周作人在日本文學翻譯方面對其他譯者來說幾成碾壓之勢,其特有清雋幽雅略帶澀味的味道為作品打上了周氏印記。有點意思的是,看圖書目錄,江同志是在一堆魯迅作品裡選擇了他的弟弟,結合以上4本書來看,小清新的寫作風格是江同志這一階段的偏愛。
《歸來》是東北作家羅烽的中篇小說集,其與妻子白朗出現在了電影《黃金時代》裡。江同志這一年的書單不光都是陽春白雪,艾蕪的《春天》是唯一偏鄉土文學的,刻畫了南方農村的圖景,含蓄剋制,尚未像抗戰勝利後人物刻畫的臉譜化。
人是不會變的,窮其餘生都在鞏固早年形成的“偏見”,吃過的東西、愛過的人、讀過的書都已構成了你的骨架,以後再學新知遇新歡,但一有機會還是會回去。
很多年後,一次記者招待會上,當被問及他有何愛好時,江同志回答說:“作為一個知識分子,我喜歡讀書。我閱讀與我工作有關的東西:一是機械,二是電子。”後來,江同志還把其蘇聯導師所著的《機械製造廠如何合理利用電力》一書翻譯成中文,此刻他肯定想到當年在圖書館裡感激為他帶來新知識的譯者們。
同樣他會專程前往馬賽參觀大仲馬創作基督山伯爵的地方,去巴黎蒙瑪特高地希望為“茶花女”掃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