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欽文未能“越過高山”,第3次負於薩巴倫卡,以女單8強成績結束美網之旅。
不過對於21歲的鄭欽文來說,攀登不會停止,連敗也不會令她氣餒。要知道在奧運半決賽首勝紅土女王斯瓦泰克之前,鄭欽文對她也曾6戰全敗,後來一戰翻盤。
美網結束後,鄭欽文在今年大滿貫賽事的征程落幕,其中澳網突破性獲得女單亞軍,法網打進32強,溫網止步首輪,美網殺進8強。
獎金方面,鄭欽文今年在四大滿貫中的入賬也已經明確。
澳網進決賽拿到172.5萬澳元(約823萬人民幣),法網32強獎金15.8萬歐元(約124萬人民幣),溫網首輪6萬英鎊(約56萬人民幣),美網8強53萬美元(377萬人民幣)……共計約1380萬元。
這個獎金數當然不是鄭欽文到手後的數字,按照ATP和WTA的規定,不同賽事的獎金扣稅比例一般在20%到30%不等。另外還有說法稱,根據會員協議,還要交給中國網球協會約11%左右。
當然,比賽獎金只是鄭欽文收入的一部分,更大頭還是贊助、代言等商業性收入。
根據《福布斯》公開數據,2023年,鄭欽文的比賽獎金為170萬美元,贊助代言收入550萬美元,在全球女運動員中排名第15位。今年隨著奧運金牌光環加持,她的商業價值進一步飆升,獎金在收入中的佔比將會進一步減小。
談到獎金分配比例,有人疑問,鄭欽文不是單飛嗎?為什麼獎金還要給中網協一部分?
其實,中國網球選手的單飛,說起來很複雜,真正像國外職業選手那樣全程自負盈虧的並不多,很多是“混合培養”的模式。
展開來說,一箇中國孩子的網球之路,最主要的路徑包括:
其一是體制內,網球興趣班裡,那些有天賦的孩子被選拔推薦到專業隊,打得好再進入市一級隊伍。市隊佼佼者進入省隊,進省隊後,訓練、食宿、差旅等費用都由體制承擔;
其二是職業化,如果走體系之外的道路,家長和孩子也可以進入國際網球學校、聘請教練團隊、自選參加比賽,但所有費用自理。
早年李娜那一批選手的“單飛”,曾引發很大轟動,因為她們是從體制內跳出來,是前所未有的創舉。
但現在打出來的中國網壇優秀選手,可選擇的道路要廣得多。
網球熱和隨之而來的網球培訓社會力量崛起,以及相應的培訓模式豐富化,是中國網球大爆發的一大原因。
除了國家隊培養、地方隊培養,現在家長和孩子可以選擇的還有社會俱樂部培養、家庭自主培養等。
如果家庭條件出眾,可以讓孩子從小融入到國際環境中,接受先進的職業化培訓。張之臻、商竣程、吳易昺都是如此被打磨出來的。
當然這樣做的開銷不菲。張之臻的父親張衛華曾說:“一些中國家長把10歲左右的孩子送到國外俱樂部練網球,一年下來,吃住訓練費用大概要100萬元,如果家長一直跟著,還要多50、60萬的開銷。”
還有一些國內的高水平網球俱樂部,會挑選優秀的苗子簽約,全額資助他們的成長,這解決了孩子走專業化後的高昂費用問題。比如王曦雨,就是在這種模式下脫穎而出的。
中網協副主席、當年單飛代表之一的鄭潔就說:“現在,中國網球的人才培養已經不侷限於傳統的培養體制了,新出現的一些培養模式比較國際化。所以,現在的中國青少年網球選手的打法和個性,不像我們那個年代似的千篇一律,他們因為成長的道路不同,個性、打法更加多樣。”
打破條框束縛,突破體制內外的界限,將更多的培養模式混合在一起,讓更多苗子獲得好的培訓機會。
以鄭欽文為例,她身上就糅合了體制內外的混合影響。
早年進入武漢市體育局訓練基地,師從省隊教練餘麗橋、謝純;後來進入北京匠心之輪網球學校,跟著卡洛斯·羅德里格斯訓練。在嶄露頭角後和IMG國際經紀公司簽約,赴西班牙、美國等國學習、訓練和比賽。
2022年,鄭欽文又和武漢市體育局簽下“聯合培養”協議,由體育局乒羽網管理中心提供資金支持和幫助,助力她更上層樓。另外,在出戰奧運、亞運等比賽時,相關食宿差旅等費用無需鄭欽文個人承擔,而由中網協負擔。
吳易昺的網球之路,除了家庭承擔,也糅合進了體制保障。他在國際青少年比賽中露頭後,浙江省隊很快為他組建團隊,並提供資金支持。
王欣瑜的成長之路,深圳相關體育部門長期提供師資和場地支持,還在參賽政策上給與幫助。
這就是目前國內成名網球選手的普遍培養模式:家庭承擔一些、社會承擔一些、省市承擔一些、國家承擔一些,合力而為之。
即使是鄭欽文這樣的單飛職業球員,或多或少也都得到過體制內的支持,所以在名利雙收之後,選手會以自己的方式進行回饋,比如參加一些協會或省市指定的比賽,或根據協議來進行獎金、商業收入的分成。
在這種模式下,以往高高在上的體制內單位,角色有了大轉變,現在可以理解為“投資人”或者“參股人”。
不再是自上而下的領導,不會對選手的訓練比賽安排指手畫腳,而只是“出資入股”,按照協議辦事,有了成果就分一杯羹,
現在鄭欽文等人按比例“上交”部分獎金,這其實也是職業化、市場化的一種表現……
在過去,體制固然可以為選手的生活、訓練、比賽進行全資託底,但當選手達到一定水平和級別,想要尋求更高的突破時,原本作為保護傘的體制,這時就會顯現出侷限性。
既然是體制內負擔全資,一些領導很自然的會把運動員當成下屬,當成命令的對象,而缺乏尊重。
2001年全運會,主管領導臨時拆散李娜和男友姜山這對組合,並稱只要服從安排,待遇從優。李娜說:“他們弄錯了,我們要的不是待遇,是尊重。”
引爆李娜第一次退役風波的是釜山亞運,她身體狀況有問題,但領導對隊醫說,你只管給她打針就行,李娜一下就怒了。
更大的掣肘是資金和訓練水平上。
網球選手的訓練需要有個體的針對性,聘請外教團隊、出國參加高水平比賽,都意味著更大的資金支出。
當年體育總局的規定是,運動員各種比賽收入的65%要上交,由總局、協會和省市進行分成,留給個人、用於個體進一步發展的錢,就所剩無幾,而國家隊的統一訓練,經費和水平有限,照顧不到“優等生”的個性化需求。
這就是當年單飛孕育而生的大背景。
當年單飛的代表人物李娜,明確說過:為了讓我打更多高水平比賽,中國網球管理部門曾花了很多錢,所以,我會對他們進行回報,但怎麼打,我不用再聽別人的,這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我可以為自己打球。
為自己打球,這是一名選手最真實、最具驅動力的初衷。
讓體制內力量退居幕後,老老實實的當起眾多“投資方”之一,權利和義務都按照合同來,不再有行政力量對專業事務的干預與干擾……
讓培訓模式多元化,不再只有體校、省市、國家隊這一條晉升通路,而讓更多民間和社會力量參與進來,混合培養……
這是不是如今中國網球蒸蒸日上、湧現出越來越多“鄭欽文”的關鍵原因呢?
(李普利)